婴儿降临人间时,双手总是紧紧攥着,仿佛想要握住什么似的。
已无从知晓自己那双手是从何时开始慢慢摊开,只知道:从伸展开的那一刻起,岁月便一点一点从掌心悄然滑落、静默地离开,回头望过去时,人生便有了痕迹……
现在,每逢过年,忙碌后总是会有种空荡荡的感觉,“空”是“空”在心底里。于是,一些遥远的、童年中的记忆就走了进来,一杯香气氤氲的清茶间,空落落的心里便慢慢地充实起来。
准备年货
大约在喝完腊八粥后,父母亲就要忙着张罗过年的食物了。
腌制食品可能是我们这儿年前最早的准备工作之一了。 一是因为从选购到完成所需的时间比较长,再就是腌制过的菜、肉可以一直存放到春天的中后期,省去了不少买菜的时间,所以相对来说特别重要。这些活,孩子们大都帮不上什么忙,没事的时候就老老实实地立在大人的身边望着,无聊时便咂巴着嘴想象这些东西的味道了。春节前后,常常下雪,为了把菜腌透,父母亲总是把被冷风吹得红红的双手伸进腌菜的缸上下翻弄整理着。年前的那些日子,家家户户屋檐下会用细麻绳吊起快腌好的肉制品,阳光下,年的味道慢慢渗透了出来……
蒸年糕、蒸包子和馒头是接下来的事情。年糕因为谐音“年高”,我们这也有蒸“发糕”的,其实都是讨个新年发财、步步高升的好兆头。
贴春联
“千门万户瞳瞳日,总把新桃换旧符”,每逢春节,无论城市还是农村,家家户户都要精选一幅大红春联贴于门上,为节日增加喜庆气氛。
这是过年前一个最为轻松的活儿,一般都是在年三十的午饭后进行。父亲带着我在门边、窗户上、墙上等四处张贴起门联、窗联和漂亮的年画来,那些年画在现在孩子眼里可能很“土”,但自己却非常喜欢那种风格的画面,简洁、质朴。等家里忙得差不多的时候,二十八、九的样子,父母便会领着我去新华书店里挑选起对联来。我仰着脑袋,看着系在绳上标上号的红纸条,去读上面不明白意思的字句。只记得此时的书店里,四处飘着墨的淡香。
父亲在帖门联的时候,我们便会在后边叫喊着:歪了、向左一些、好了……门联帖上后,便预示着新的一年就要到了。
穿新衣
记得有那么一句话:有钱没钱,总得穿件新衣过年。是的,那时令小孩子们开心的一件事就是能在过新年时穿上件新衣服。“新”与“旧”对孩子来说,概念好像不是很清晰,只要是自己没穿过的,不破、不脏的就是“新”。那时代中,大多数人家里的经济条件都不宽裕,孩子多的家庭里到过年要想每个孩子一件新衣裳是不可能的,只能是按照出生的先后来分配衣服。对于孩子,做件新衣服过年真是开心的了不得,年三十的晚上,父母就会把新衣服从立柜中拿出来,放在我睡觉的床边,对我说:“明天起来就穿这套。”兴奋的心情自然不言而喻,一等父母离开房间,就会蹦下床去试穿新年的新衣服。一件新衣会陪着自己从初一一直穿到十五。因为顽皮,新衣常常没过几天就会染上油渍或是东奔西颠的缘故变得皱皱的,只好临睡前脱下用湿毛巾擦拭后,叠得整整齐齐,然后压在枕头下。等到实在看不下去那份脏乱时,才在父母的“呵斥”声中依依不舍的脱下扔进水盆里。
压岁钱
压岁钱有两种,一种是以彩绳穿线编作龙形,置于床脚,此记载见于《燕京岁时记》;另一种是最常见的,即由家长用红纸包裹分给孩子的钱。压岁钱可在晚辈拜年后当众赏给,亦可在除夕夜孩子睡着时,由家长偷偷地放在孩子的枕头底下。
小时候,父母给自己的压岁钱都是特意在单位上换来的,崭新崭新的,自己不舍得折叠,上街时除非碰上特别眼谗的东西外,一般是不去乱花。所以许多次过完年后,压岁钱还会静静地被藏在抽屉里。不记得是不是因为上学懂事的原因,反正明白了一个简单的道理:钱是来之不易的东西。
工作之后,父母便不给自己压岁钱了,想是因为在他们眼里,我长大了的缘故吧。
年夜饭
吃年夜饭应该是在给压岁钱之前。
那实际上是中国人传统新年来临前最后一顿最丰盛的晚餐,不管身在何方的游子都会星夜兼程地赶回故乡,去守这365天中的最后一夜。
除夕是团圆之夜,中国人最难解的一个团圆心结。飘溢着岁末香气的饭桌上,家人的脸庞上都会充满着喜庆欢乐的色彩。一年了,不管收获如何,毕竟聚在了一块,此时此刻,所有的辛劳、所有的恩怨统统在爆竹声里化为尘埃飞扬而去,年夜,快乐与烟花同时绽放。
平时不甚酒力的父母都在这会互相举杯祝福:祝福来年、祝福自己的孩子们平安、幸福……
守岁
除夕守岁是最重要的年俗活动之一,守岁之俗由来已久。最早记载见于西晋周处的《风土志》:除夕之夜,各相与赠送,称为“馈岁”;酒食相邀,称为“别岁”;长幼聚饮,祝颂完备,称为“分岁”;大家终夜不眠,以待天明,称曰“守岁”。
家中有电视的时候好像自己刚读了小学。没有电视的除夕夜自己是否守候过“年”直到天明已不记得。孩子们能熬过深夜的几乎没有,夜半三更醒来时,会见到父母在昏黄的灯下交谈着的剪影。守岁,好像只是父母的事,与孩子们无关。
后来,有了电视,基本上每年除夕都有了守岁的习惯;再后来有了自己的家,守岁,怕也还是学着父母的样子为自己的孩子。
新年到
民间有“开门爆竹”一说。即在新的一年到来之际,家家户户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燃放爆竹,以劈劈啪啪的爆竹声除旧迎新。“年”本是一个怪兽,长年深居海底,每到除夕才爬上岸,吞食牲畜伤害人命。于是在“年”到来时,人们要打锣、敲鼓、舞狮、放爆竹,把“年”这个怪兽吓走。
除夕夜,睡不着的人,醒的也早。
自己从梦中醒来时父母已经开门燃放完了爆竹,白雪覆盖的地上散落着红艳艳的纸屑,白雪红屑相互映衬着,仿佛父母一年的心血在新年的第一天早晨落了地。其实过去了的一切都很平淡,但却充满着温馨。
乡村里过年,从腊月直到正月半,足足一个半月的锣鼓声,这声音单调,却打动到咱们每一个中国人的心坎上。就在这时际,发现迎春花开了。
是的,除夕夜过了,迎春花也就要开了,漫山遍野地。
童年,再也无法拥抱的时光;童年时的新年,再也回不去的地方。
岁月总是这般,走出掌心,又溜进了记忆………